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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迟到
“八点五十五。”
淋浴的水声应声停止，一个人影蹿出了暗室的洗浴间，落到了桌前。
“八点五十七。”
敬业的家佣从容贴心地报时道。
电脑桌前十指飞快跳动的身影与此同时利落敲下最后一个按键，在报时的话音落下前弹了起来，往门口跑来。
“让开！”
她顺手拽过门口机械臂上，挂着司梁同款的外袍，像一阵风一样从二人面前过去了。
“诶，司梁还在等你一起呢！”
小舅看到被落在门口，依旧处于目瞪口呆中的司梁，连忙冲快要跑得没影儿的司研大喊。
那股风又飞快地窜回了门口，一把拽过呆愣中的司梁，再次风风火火向门外跑去。
“小心别摔……下次早起……别踩点……”
风声里传来小舅含糊不清的大喊。
“我通常早到！还有，别进我房间别动我电脑！”拽着司梁的司研不满地扯嗓子回喊。
而被拽着机械飞跑的司梁依旧在回味司研房间里的景象。
昏暗房间里蓝蓝紫紫的光点星罗棋布，幽幽闪烁。跳动着海量数据的几块电子大屏则映亮了书桌上堆满了图纸和废纸团……
同住朝司学乐，为什么房间与房间差距这么大？
“八点五十九分三十三秒。”
在司梁脑子还没转过来时，司研已经停步了。她收起怀表，看着司梁认真道：“是我回去拉你跑耽误了三十三秒。”
司梁注视着眼前再次出现的科技与传统融合的建筑，以及身旁三三两两站立的人，机械地点了点头回应她，一时半刻没缓过神来。
太快了，从朝司学乐到这里，竟然才两分钟吗？昨日印象里她与万赴似乎走了许久，兜兜转转地绕弯。
这里又似乎不是昨天走到的地方，她头疼地回想着。
现实并不容许她一样样想清楚。
一辆低底盘线条流畅的银灰色跑车悄然停在不远处。
“五十九分四十秒。”
下了车的人冲她扬声挑衅道：“哟，小梁少怎么丢了魂儿似的，转性啦？”
“迎婕，你还敢来开车来？”
不知道从哪出现的万赴走过来，勾住司梁的肩膀，面上挂着威胁性的淡笑对那人道：“昨儿午时在崇古飙车的，就是你吧。”
“还有五秒。”
司研淡声打断道。
闲聊的几人神色瞬间严肃起来，下车的那人匆匆忙忙跑到队伍中。
原本三三两两的人也纷纷闭嘴，面朝小楼端正站立。大概有二十余人，都是年龄相仿的人，以女生居多。
在一瞬间肃清的氛围里，万赴收回了勾肩搭背的手，顺便拍了一下司梁的背，示意她站正。
司梁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在众人的注视中，一个不苟言笑的女人准时从面前的两层飞檐小楼里走出来。压迫性的目光扫过安静站立的学生们。
片刻，她皱起眉。
“昨日少了两人，今日又少两人。你们莫非要延续成惯例？”
她的目光落到司梁身上。
司梁被看得一阵紧张，刻意地悄悄沉肩伸直手臂，让手掌包扎的痕迹露出宽大的衣袖。
“吁——”
一辆马车伴随着马蹄清脆的踏步声从身后驶来，绕过人群停在了众人侧前方，打断了紧张的氛围，引得学生们纷纷转动眼珠去看。见到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跳下来，大家又不忍地移开视线。
迟到，还胆大包天地就差把马车撵到严魔头的脸上。
唯独司梁直直地瞪着马车上下来的身影，满眼震惊。
修莉心。
那个向来最会装乖卖好，背地里阴狠毒辣的情敌——尹修祁继妹。
“墨往老师，实在对不起！”
修立心一下车就冲着老师扑过去，压根不顾她的沉沉面色。
“我迟到了两分钟，虽然这一切事出有因，但是——惩罚我吧！”
她大义凛然地扬起脖子，作引颈就戮状。
“站好。说，是何缘由。”
“是……今日我与阿兄共同乘车出门，可谁想而知，路上阿兄突发恶疾，状若癫痫，以头抢地！我连忙回忆起往日所学，停车在路上为他进行紧急抢救，才使他有所好转啊。”
修立心似说书一般，绘声绘色地讲起她的抢救过程。
“砰——”
马车里传来摔落声，随后修祈顶着一额头的血和鼓包凄惨地出现在众人视线。
他甚至没注意到人群中呆若木鸡的司梁，而是怨恨地冲那个演戏的女人伸指控诉：
“你，你居然对我……”
“是！是我救了你！”修立心冲过来拉住他伸出来的手，暗劲把他的指头往里折。
“阿兄，我们迟到了两分钟，你放心，你带病在身，惩罚就由我来担了！”她搀扶着修祈，暗地里威胁性地掐住他的胳膊，面上一片手足情深地对中年女人说：“可以吗，墨往老师？”
“你……”
严墨往感觉修立心有稍许浮夸，试图批评两句，却看到了修祈痴傻的神情，顿觉有些异样，点名问道：“修祈，你现下身体如何？”
“我猜他是间歇性发疯，现在——”
“闭嘴，让他来答。”
严墨往喝止了接话的修立心，看着瞳孔放大的修祈神情肃然。
这学生看上去似乎真的有些疯癫。
.
修祈此时完全掉在了状况之外。
其实，从到这个世界后，他似乎一直就在状况之外。
昨天一回到那个所谓的家，他就被严厉的继母和不知道哪来的男人关进了房间，要他反省思过。他等了一晚都没有等到他父亲来看他。
今天早上又直接被修立心拉到了马车上，说是什么上值。他趁着修立心不备跳下暂停的马车，伺机反方向逃跑，结果在路口里被几个女人围住盘问，最终再次被逮到车上。
可恶的修立心，车厢里竟然抓着他的头就往地上砸，又把他劈得晕过去，手劲大到可怖。
——可是一切都没有现在视觉冲击大。
高耸楼林与交错檐角撞击着他的视线，远处云霄的环形轨道和大厦更让他双眼发直。一口气吸上来，竟然不知道如何再进行呼吸。
这里不是古代！
这个念头盘踞他的心神，如同一堵空气墙将周围的一切都间隔开，又视觉化地变成一个个令人头晕目眩的黑圈，在眼前伸缩放大。
“修祈，修祈！去楼里让人叫医护队来。”严墨往连忙向修立心示意。
修立心却没有立即往那边去，而是先对修祈关切嘱咐道：“阿兄，你撑住！把你送进治疗舱，接受身心和灵魂的治愈，你会恢复的！”
浑浑噩噩的修祈却敏锐捕捉到了“治疗舱”和“灵魂”两个字。
他在一瞬间犹如被电击般颤抖着大叫起来：“不！不要。”
这个世界的科技究竟到了哪种水平，会不会暴露他穿越夺舍的事情。
他的意识回归，瞳孔骤然缩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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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祈坚持不就医，声称是近日被梦魇所困。最终被带去小楼简单清洗包扎血迹，还幸运地被免去了昨日逃班的惩罚。
这场骚乱结束时，已经耽误了许久。往常例行的十分钟任务安排时间被压缩得只剩下两分钟。
严墨往简单地点了几个人的名字，把昨日值班结束后部分突发状况交给她们处理，便让剩下的人自行去各自的工作区巡值。
眼见严墨往急匆匆回小楼去看修祈，没有守着她们去上值。众学生们便留在原地几人抱团窃窃私语，揣测发生了什么，以及感慨修立心的好演技。
谁不知道她从未正眼看过那个丧门星？又怎么会紧急救治他。倘若他真死了，她还会敲锣打鼓拍手称快。
司梁没有留意周遭的议论，她自己正千愁万绪夹杂，只得低头挡住眼底的复杂。
全场大概只有她知道为什么修祈像是降智了一样，当众痴傻地一言不发。
她也看到了他头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她理应心疼，但或许是一时间感受太杂，冲淡了这份担忧。
他是如何受的伤？他还没有接受现实吗？他与修莉心似乎还是关系很好，她们还是继兄妹吗？
也正因为她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看到修立心朝着她与万赴走来。
“太晦气了。”
修立心翻了一个白眼走过来，“看在你俩面子上，我善心大发地带他过来，他竟然中途逃跑，害得姥子迟到。”
“演得不错，就是语调过于感情丰富了。”
万赴点评道。
司梁听到这完全与预期不符的语气，看着满脸嫌恶的修立心，心底冒出来一个恐怖的念头，不自觉问出声：
“那他的伤……”
“是我。”修立心洋洋得意道，“这样魔王不仅不追究迟到，还免了他的惩罚呢，他该感谢我。”
“糟了……”她一拍脑袋，满脸歉意地看着司梁道：“我忘记你们的事儿了，要是你没玩够他，我让他治疗好再……”
“不，不……”
司梁此刻心情难以言喻的复杂。
有什么比听到曾经的情敌承认暴打了她们争夺的男人更刺激的？
“不？玩腻了吗，啧，看来他真不经玩。”修立心直接曲解了她的意思，兀自的感慨道。
“也不是……”司梁无力地试图辩解。
“啧，小孽种又眼巴巴赶过来了。”修立心忽然打断道。
司梁转过头，恰好迎上了修祈热情的目光。他顶着头顶包扎的伤口，眼神里似燃烧着火焰，从小楼门口疾步向她们这边走来。
隔了将近一天，她们终于相见了。
她在对视间，习惯性地对他微笑，下一秒笑意僵在了脸上，转瞬降下嘴角。
不要，别过来。
她心惊肉跳地看着他逐渐走到中程，甚至有些惊惶地想要后退。
不要走过来，不要这么亲昵地看她。她才艰难无比地把自己置于安全中，他这样冲动，太危险了，会暴露的。
“还在这里做什么？不想上值想留下来陪我？”
一出门就撞见了逗留的好事人群，严墨往立刻沉声呵斥。
聊得起劲的人群顿时鸟兽作散。她又向那个有些异样的男学生叮嘱道：
“修祈你注意着点，有问题时刻联系我。”
修祈应声，等他再回过头，原本笑对着他的司梁已经不在原地。
她拉着一个人已经走出了很远，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以及留在原地，笑容险恶的修立心。
